看见第一扇门，我上去敲了敲。

"咯"！门上打开了一个小洞，里面有人问：

"你的波函数？"

"这个……，他们没有发给我，我……"

"什么话，我是问你的状态，几率！"

"那么你看，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砰！" 小洞关了起来。我只得再向前走。

我敲敲第二扇门，又是打开一个小洞。

"你的能量？"

"我么，我十分钟曾经跑过两千米，不过那是一年以前了。现在，我的肺活量……"

那人不耐烦了："我在问你的能量！哈密顿，哈密顿量，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也许，我没有能量吧？"

"嘻！没有能量！……"

"砰！" 他也将小洞关了。

我又走了几步，去敲一扇门。

"你的本征量？"

"什么？"

"就是兰姆达。"

"我--我--"我嗫嚅着说，不敢向那个洞望一眼："我今年十九岁了"

"砰！"

我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我进来的那扇门，远远地白白地亮。然后我想："也许，
我该转个弯就好了。"于是我决定在下一个路口向右转。

"咚，咚，咚！"我敲门。

"咯"！

这一次从小洞里伸出一只手来，我很高兴，忙探头过去。

"你把这个氢原子描述一下。"

我拼命睁大眼睛，"在哪里？氢原子？"

那只手又向前伸了伸，几乎戳中我的鼻子，我揉揉眼睛，再看，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样子的？" 我问。

"砰 "！

"砰 "！

我于是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

那么再走吧。

"咚，咚，咚！"

"咯"！

"你的矩阵表示？"

我楞楞地张着嘴，说不出话，直到听见"砰"的一声，才象大梦初醒。

"咯"！

"……自旋角动量……"

"砰！"

"咯"！

"……表象……"

"砰！"

"……束缚态……"

"砰！"

……

整个走廊里荡着回音。天大概暗下来了。走廊里没有灯，很黑。我现在必须敲着一

边的墙向前走了——门和墙发出的声音是不同的。

突然，"咚！"我的头撞在前面了。这似乎是扇门，我敲了敲。

门打开了一条缝，我又惊又喜：这一次看来有希望了。

一双眼睛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谁？"

我几乎欣喜若狂："我是——我！" 我猛然呆住——我不记得我是谁了。"你等一等

，"我急切地说，"我找证件给你看！"

我摸遍全身所有的口袋，居然没有证件！只有一本《雨季不再来》和一篇手抄的《

藤野先生》。

"这，这可怎么好！" 我急得要落泪了。

"这样吧。" 那人很和气地递来一长条纸。"你自己看，可以进来的人名字都在上面。”

我凑进门缝的亮光去看，门里传来隐约的音乐声。

"爱因斯坦，薛定鄂，波尔，普郎克，塞曼……"

"天啊！" 我失声叫起来："这些都是--阿哈郎……"

"砰！" 门关了。我没能看清这个名字，拉拉那条纸，一端竟还夹在门里，我用力拉，

拉不断。

我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忽然恐惧起来，我已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进了这条走廊。
我觉得冷。

不如回去吧？

对！我转过身，摸索着走了几步，甚至慢慢跑起来。

"砰！" 我撞上了墙，四下里摸摸，我想这是我某一次转弯的地方。

那么再转回去就是了。

可是该往哪边呢

可是这究竟是不是那一个弯呢？或者是另一个？或者，是我并不曾到过的一个？

又一丝寒意缓缓升起来，涨满了整个黑暗。

我顾不得那么多。我索性飞跑起来。我有些渴了，现在几点钟了？这里到底是什么
地方？

我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得响极了，简直要把我的耳膜震破。我又摸到一些门，就
象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可是那道亮光呢？光在哪里？天已经黑了么？没有月亮么？难道也没
有星么？

所有的门都是一样的。

会不会我进来的那扇门也关掉了，就和这些门一样？

我拼命地擂起门来，每隔五六步就有一扇，没错！

"开门！开门！我不要进去！只要你告诉我，出去的门在哪里！"

"喂！开一开！开一开呀！"

我敲，再敲，我用脚踢，可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连小洞也不开。

我的脚趾痛。

我跌坐在地上：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你再也找不到那扇门了，你将永远地陷
在这黑暗里。

我脱下一只鞋，狠狠地向着某个方向掷去。

"哗啦"！

什么东西碎了，墙上透进了微弱的光来。我惊讶地走过去，看见了星光，和星空下
的田野。

"怎么，这是黑色的玻璃？"我脱口而出。

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许多人乱哄哄地嚷："有人砸破窗子了！" "捉住他！"

我不顾一切地从破洞钻了出去，将另一只鞋子也踢掉，狂奔起来。

后面有人冷冷地笑道：

"哼，不用管，他跑不远的，不掉进势阱，也要撞上势垒！"

我也不管了，不管了！让我跌死也好，撞死也好，反正我要跑！

翻过几座小坡，又跨过一条水沟。身后已是声响全无。我放慢步子，四下里看了看
，原来这是一条田间小路。左手边种了一片毛豆，间杂着还长了几棵玉米。而右手边是一
片高粱，正有微暖的风吹来，叶子便簌簌地响。

我拨开叶子走进垄间去，折下一根甜杆来，在根旁丢下一枚硬币。然后，一边走一
边剥下外皮，嚼起来。